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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明爭暗鬥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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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來不知刮胡子是個累人的活兒,自己動手才發現委實手酸,她揮了揮手手臂,右手捏著左手胳膊輕輕揉捏,斜眼望著譚慎衍,“早先誰為你刮的胡子?”

嫁給他半年多了,她沒察覺他胡子紮人,不知他往回怎麽弄的?

譚慎衍照著鏡子,將下巴上的胡渣清洗幹凈,手摸了兩下,好整以暇的吩咐丫鬟傳膳,和寧櫻走出內室才緩緩道,“自己刮的,我照了鏡子,你刮得挺幹凈的,往後都你為我刮吧。”

譚慎衍講究,五天刮一回胡子,多是夜裏沐浴後自己在罩房刮幹凈了出來,寧櫻不和他一塊沐浴自然沒發現,女為悅己者容,男人也不例外,他不太樂意讓寧櫻瞧見自己刮胡子,心裏有些抹不開臉,因而寧櫻沒見他刮胡子實屬正常,刮胡子對男子來說和化妝差不多,譚慎衍希望自己在寧櫻跟前永遠是俊朗的,不希望邋裏邋遢的出現在寧櫻跟前,從來都夜裏刮。昨晚忙了一宿忘記這茬了,寧櫻剛提出來,他臉禁不住紅了下,不過他臉皮厚,不一會兒就適應過來。

寧櫻認真仔細,他忽然來了興致,和寧櫻道,“你為我刮胡子,我給你描眉,到了七老八十的年紀,回想起來挺不錯的。”

寧櫻的眉生得烏黑濃密,隔三差五修修就好,平日在家不愛描眉,出門也不過輕輕修飾一番,譚慎衍真為她描眉次數屈指可數,而她的活辛苦多了,不太樂意道,“往後再說吧,你胡子不是天天都刮,也要我有空閑。”

譚慎衍順口道,“你肯定有時間,府裏的事情有管家,用不著你操心,母親被父親禁足,一年半載的不會出來生事,你能有什麽好忙的?”

寧櫻隨口謅的理由,哪有細想,聽譚慎衍說來,她好像的確清閑得很,辯解道,“我手裏頭事情多著呢,王娘子送了兩幅畫,我得仔細研究,再者,夏天了,得為你做兩身衣衫,還有十一百日宴的禮。”

聽到寧櫻又準備為自己做衣衫,譚慎衍立即心花怒放,順著寧櫻的話道,“你的確是個大忙人,給我做一身夏衫就夠了,十一百日宴的禮我準備好了不用你操心,王娘子送你的畫你自己看,有空了我與你說說。”

丫鬟傳膳,一盤水晶餃子,水角糍,一籠灌湯包還有幾樣點心,寧櫻簡單吃了點,天氣日漸炎熱,吃完早飯,寧櫻出了一身的汗,用冰塊之事國公府如今沒動靜,管家不說,她不好開口,這會兒邊擦汗邊問譚慎衍府裏用冰塊的事情。

“待會我和陶路說,這幾日熱起來比往年厲害,你少出門,別中暑了。”胡氏管家素來摳門,譚富堂出事後他暗暗控制了公中銀錢,胡氏以為捉襟見肘,除了青山院,所有的院子用冰塊和用炭的時間都比較晚,陶路他們循規蹈矩依著往年的規矩辦事,忘記如今的國公府是寧櫻管家了。

寧櫻點了點頭,這兩日較前些日子熱了許多,屋子裏沒有冰塊,她熱得提不起精神,做針線活手心的汗全滴在繡花上,粘粘的不舒服。

吃完早飯,寧櫻送譚慎衍出門,樹上的蟬鳴不停,寧櫻站在走廊上,目送譚慎衍走下臺階,身形消失在白墻紅瓦外才收回視線,吩咐金桂將王娘子的送來的畫拿出來。

王娘子名聲好,在順親王府被王妃視為座上賓,王娘子信裏甚少提及順親王府的事兒,王娘子不是愛說三道四的,老實本分教導順親王府的幾位小姐,對後宅的事兒不予置評,這也是王娘子受人敬重的原因,後宅陰私多,住在裏邊或多或少都會聽到關於府裏幾位主子的私事,王娘子卻始終守口如瓶,從不過多打聽,不管誰做主子,都會喜歡王娘子的識趣。

王娘子送來的是前朝著名畫師的青竹圖,竹子自古以來受文人墨客推崇,前朝尤甚,鄭儒以畫竹出名,他筆下的竹子栩栩如生,且帶著朝氣蓬勃的力量,王娘子送來的青竹圖看上去一模一樣,寧櫻明白,其中一幅一定是贗品,她從兩幅圖的整體構思到細節表現手法比較,沒有絲毫出入,哪怕是竹葉隨風搖曳的方向弧度看上去都沒有差別。

寧櫻琢磨了一上午都沒個結果,陶路吩咐人送來冰塊,屋子裏涼下來,她渾身卻熱著,可能始終沒個結果心裏有些著急的緣故。

金桂在邊上瞅了眼,她對繪畫沒什麽了解,幫不上寧櫻忙,只有在其他地方下點功夫,比如在膳食上,她讓廚房做了幾樣寧櫻愛吃的菜,其中一道涼拌牛肉片,可謂色香味俱全,廚房的廚子是老國公生前花大筆銀子買回來的,做什麽都極為精致,老國公走後,譚慎衍將他留在了青湖院專門為寧櫻做膳食。

她們跟著寧櫻吃了不少美味。

“小姐,您先吃飯吧,廚房弄了一道涼拌牛肉片,以蜀州的辣椒調料,瞧著就覺得食欲大增。”金桂站在寧櫻身後,她的角度怎麽看兩幅圖都一模一樣,心裏不由得奇怪,“小姐,王娘子會不會拿一樣的畫給您?”

“不會,兩幅圖一幅是假的,先收起來吧,下午再看。”她連青竹上的竹葉都數過了,竹葉數量都是一樣的,一時半會還真看不出什麽,若譚慎衍在的話,只一眼估計就看出來哪幅是贗品了。

想到這,她瞅了眼烈日炎炎的窗外,問道,“世子爺沒回來?”

“沒,福昌說刑部有事,世子爺不能像往常那般回來用午膳,您自己用膳,傍晚世子爺就回了。”金桂倒是明白寧櫻的不自在,老國公死後,譚慎衍甚少忙,與她同進同出,猛的譚慎衍晚膳不回來,午膳不回來,寧櫻不適應。

寧櫻站起身,坐久了,雙腳發麻,她一動不敢動,雙腿就跟被雷電擊中了似的,稍微擡腿,酥麻得她想張嘴大叫。

金桂收了書桌上的畫軸,看寧櫻單手撐著桌子,前傾著身子,娥眉輕蹙,她急忙扶住寧櫻坐下,替她按摩小腿,“坐久了雙腿會發麻,小姐隔一會記得起來走走,待血液流通就好了。”

寧櫻的腳舒服些了,準備用膳,這時候,外邊忽然鬧哄哄鬧了起來,寧櫻朝外看了眼,給金桂使眼色,金桂站起身很快就出去了,遠門外像是打起來似的,聲音嘈雜,聽不真切。

飯桌上的涼拌牛肉片果然是她最愛吃的,麻辣帶勁,涼涼的,一點不油膩,一盤子很快見了底,吃得差不多了,金桂才從外邊回來,不一會兒的功夫,金桂跟人打過架似的,發髻上的簪子松松垮垮不說,月白色的衣衫上留了兩個腳印,寧櫻皺眉,臉冷了下來,“怎麽回事?”

“國公夫人身子不舒服,青竹院的人請大夫來看,大夫說夫人頭暈眼花,四肢無力,是中暑的癥狀,白鷺問陶管家知曉青湖院開始用冰塊了,為國公夫人抱不平,帶著人要闖進來。”金桂扶了扶發髻上的簪子,青湖院沒有譚慎衍的命令誰都不準進,白鷺帶了幾個婆子來勢洶洶,金桂擔心她們吵著寧櫻,不讓她們進,誰知,白鷺她們有備而來,要硬闖,雙方這才打了起來。

金桂知道寧櫻和黃氏早先中毒之事,譚慎衍叮囑過她為了防患於未然,不能讓外人來青湖院,早先,白鷺借著清水院的假山來青湖院的偏院讓聞媽媽心生警惕,聞媽媽稟了譚慎衍將假山堵起來了,眼下,外邊的人想要來青湖院,除非守門的婆子放行,不然是不可能的。

“她來做什麽,陶管家做事穩妥,往青湖院送了冰塊,青竹院也不會落下,夫人為何又不好了?”因著這事兒,寧櫻沒了心情吃飯,讓丫鬟進屋把碗筷收拾了,問金桂可有受傷。

金桂微微一笑,拍了拍身上的腳印,輕快道,“沒事兒,白鷺帶來的婆子厲害,奴婢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奴婢在昆州可是幫老百姓端茶遞水幹過活的,她們常年居於後宅,奴婢可不怕她們。”金桂被人踢了兩腳,但她一點不覺得疼,在昆州那會,她和聞媽媽她們去昆州城幫茍志他們燒水,偶爾還要幫忙擡東西,力氣大著呢,哪是後宅婆子就把她們束縛住的。

“沒吃虧就好,白鷺是母親跟前的紅人,想來是母親心裏不舒坦了,你找陶管家問問冰塊可給青竹院送去了。”胡氏被譚富堂禁足還不知收斂,不太符合胡氏的性子,胡氏能籠絡譚富堂的心,從寒門小戶之女做到這個位子,手段一等一的好,不像沈不住氣的。

金桂從善如流道,“聞媽媽聽說白鷺來的原因就找人問陶管家去了,陶管家說青竹院和青湖院的冰塊是同時送的,不過青竹院離得遠,到的時候晚了一刻,不礙著什麽。”

想到白鷺在她手裏吃了虧,金桂心裏高興,白鷺暗中踢了她一腳,她見縫插針補了兩腳,管家帶著人將她們分開的時候,白鷺齜牙咧嘴的喊疼呢。

寧櫻細細一想就知是胡氏故意找茬了,“你讓聞媽媽打聽打聽二爺的事兒,二爺是不是在外邊惹禍了。”為了兩名小妾,胡氏和譚慎平關系不太好,譚慎平自小養尊處優,不懂人心險惡,全部心思都撲在賭錢上,胡氏對這個兒子舍不得打舍不得罵,若非這回礙著譚慎平自己的名聲,納妾之事胡氏不會說什麽。

胡氏按耐不住找她的麻煩,說不準背後和譚慎平有關。

金桂不懂寧櫻的用意,稱是退下,走到門口了又聽寧櫻道,“你先下去把衣衫換了,我這讓銀桂守著,告訴聞媽媽,往後青竹院的再來人,稟明我再多打算。”孝字當頭,她們不由分說把胡氏身邊的丫鬟打了不太好,即使動手,怎麽也該她跑到前邊才是。

金桂福了福身,再次稱是。

青湖院的丫鬟都由聞媽媽管著,早先守門的是兩個小廝,聞媽媽覺得不太好,院子裏丫鬟多,男子站在門口不太好,譚慎衍就將門口的小廝撤了,若知道白鷺會帶人上門滋事,真該讓譚慎衍將那兩個小廝留下來。

以胡氏受不得半點委屈的性子,今日的事兒鐵定沒玩,寧櫻想著胡氏親自來質問她她該如何回答,她心裏不懼胡氏,可不到萬不得已,盡量不撕破面上那層關系,否則,傳到外邊也是她和譚慎衍吃虧,世人重孝道,尤其對為官之人來說,一旦傳出不孝的名聲,身上的官職就到盡頭了,可見孝道的重要性。

寧櫻想著應對之策,待她昏昏欲睡外邊也沒動靜傳來,胡氏沈得住氣,但白鷺是她跟前的紅人,白鷺挨打,到胡氏跟前肯定要煽風點火,添油加醋一番,胡氏不來找她,實在說不過去。

寧櫻想了會兒事情,素手撐著腦袋,微瞇著眼,琢磨起王娘子送來的圖,忽然腦子靈光一閃,她蹭的下坐了起來,惺忪的面容漸漸有喜悅漾開,她脆聲脆氣的朝外邊喊道,“銀桂,銀桂。”

“小姐。”銀桂以為寧櫻發生了什麽事兒,快速掀開簾子走了進來,臉上還帶著急切,“小姐,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沒,去書房將上回父親送我的畫找出來。”她和譚慎衍成親,寧伯瑾送了十多幅字畫,是寧伯瑾多年的收藏,為了那些字畫,寧伯瑾走街串巷,京城裏裏外外都被他搜尋了個遍,她記得其中就有鄭儒的畫作,不過是友人作詩,他在旁邊做的畫,只有右下角的一小簇。

有鄭儒的真跡做對比,從兩幅畫了挑出贗品不難。

銀桂得知是這事,不由得松了口氣,寧櫻成親前,寧伯瑾在書房磨蹭許久才挑選了那些字畫,讓寧櫻好好收藏,有錢人家不比錢,比底蘊,而一個人的底蘊除了彰顯在她的言行舉止間,再者就是平日的收藏喜好了,直白些,寧伯瑾送寧櫻那些字畫擺明是充門面用的,還告誡寧櫻假如她被人嫌棄了就把那些字畫扔對方臉上,孤本,千金難求,對方有錢有權買不來的。

寧伯瑾做事有幾分隨心所欲,但害怕寧櫻被人嘲笑輕視是真的,她們不懂字畫,寧櫻嫁過來那天,寧伯瑾吩咐擡嫁妝的將字畫單獨放一個箱子裏,進了譚家正門,耳邊就有很多議論那箱子字畫的,反而劉足金送的一箱子富麗堂皇的金飾不怎麽惹人眼,那一刻,銀桂才知勳貴世家和尋常人家的區別,劉足金給寧櫻添妝時,寧府上上下下都被一箱子的金簪,步搖,耳墜手鐲項鏈迷得花了眼,而進了譚家,人家只認字畫。

聞媽媽面上沒什麽情緒,第二天就吩咐人把那小箱子字畫裝起來落了鎖,在書房鎖著呢,她們沒有鑰匙,銀桂想了想,如實道,“聞媽媽說字畫貴重,擔心灑掃的丫鬟弄壞了,放箱子裏鎖起來了,小姐想要的話,奴婢問聞媽媽拿鑰匙。”

寧櫻一怔,頗有些無奈,聞媽媽情緒繃得緊,最初對金桂銀桂極為嚴厲,想來是擔心她們生出其他心思,察覺到翠翠的心思立即要把翠翠從她身邊支走,她沒什麽操心的事情,因為全被聞媽媽操心了,她心下過意不去,道,“不知奶娘在何處,你把奶娘叫過來吧,我和她說說話。”

“是。”聞媽媽管著青湖院的丫鬟婆子,整日起早貪黑,比在寧府的那會忙多了,銀桂勸聞媽媽用不著那般累,聞媽媽不肯,福榮私底下也勸聞媽媽放輕松,院子裏的丫鬟婆子被譚慎衍敲打過了,出不了岔子,聞媽媽聽不進去,還反過來訓斥她們一通,金桂現在是想勸都不敢勸了。

聞媽媽來的時候還束著袖子,頭發在腦後挽成一個圓髻,上插著玉釵,一身天青色衣衫,極為樸素幹練,眉梢縈繞著淺淺的戾氣,和早先溫柔和善的奶娘不太一樣,寧櫻差點沒反應過來,“奶娘,你……”

寧櫻打量聞媽媽的時候聞媽媽也打量著寧櫻,她在偏院忙,甚少來和寧櫻說話,寧櫻生得比在寧府的時候更好看了,螓首蛾眉,淺笑倩兮,自有股嫁作人婦後的千嬌百媚,聞媽媽極為滿意,她奶大的姑娘長成這樣子,心裏多少會有欣慰,矮身與寧櫻道,“銀桂與老奴說過了,那箱子字畫三爺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弄壞了。老奴擅自將箱子落了鎖,還請小姐別怪老奴。”

寧櫻嘴角噙著笑,笑容明艷,跟朵花兒似的,美得不可方物,她拍了拍對面的椅子,“奶娘,坐下我們說會話吧。”

聞媽媽聽寧櫻聲音溫柔如水,想起一件事來,弓著身子緩緩坐下,臉上的淩厲褪去,溫和許多,“是不是遇著什麽事情了,老奴有件事也想和您說呢,礙著您和世子爺剛成親,老奴開不了口,最近偏院的事情多,老奴脫不開身,既然來了,有些事該與您細細說說。”

“娘說什麽就說吧。”

聞媽媽盡心盡力的伺候她,寧櫻感念她的好,不是誰都能為了她和黃氏在京中府邸輾轉十年只為了找機會把她們從莊子上弄回來,聞媽媽是下人,沒去到一個府裏都要受人敲打,辦事得看主人家的臉色,內裏艱辛不言而喻。

聞媽媽聽著她的話,目光愈發柔和,“老奴與您說的是您和世子爺的事兒,您還在長身子,做什麽都該有個度,世子爺年輕力勝,做事難免有欠考量,您可不能由著他,傳出去,旁人不會說世子爺的不是,只會說您不懂持家。”

譚慎衍沒個節制,長此以往不是法子,她在偏院,半夜聽著金桂銀桂喊備水她就知道發生了什麽,有時候是一回,有時候是兩回,且一回的時候可能是天亮,院子裏的下人嘴巴還夠嚴實,如果傳出去,守孝期間,沒懷孕固然不會起什麽風波,可終究對寧櫻的名聲不太好。

她讓福榮勸勸世子爺,福榮說什麽都不肯,還讓她也別管,聞媽媽這會是看寧櫻心情不錯才與她說的,忠言逆耳,寧櫻信任她,她就該掏心掏肺對她好。

寧櫻沒料到聞媽媽說的是這件事,黃氏也和她說起過,一時臉紅得不知說什麽,低著頭,揉著手裏的手帕,渾身都熱了起來,聞媽媽見她聽進去了便不再多言,見好就收過猶不及,再說就該惹人厭了,她心思微動,轉而又說起了其他,“金桂銀桂她們年紀大了,老奴瞧著,您心裏有個底,今年就把幾人許配出去吧,嫁了人還是能在您跟前伺候。”

金桂銀桂性子是個好的,到了年紀不許配人家,清清白白的丫鬟,在外人看來也有些其他意思在裏邊了,譚慎衍許諾不納妾,不會碰金桂銀桂,可凡事總有意外的時候,聞媽媽提醒寧櫻,一則是為了金桂銀桂的名聲著想,再者就是寧櫻自己了,早日把她們許配出去,對誰都好。

寧櫻斂了斂神,點頭道,“我也有這個打算,奶娘,你見多識廣,平日若遇著合適的人記得和我說說,金桂銀桂對我忠心耿耿,我心裏盼著她們好的。”

“老奴記下了。”

“奶娘,院子裏沒什麽事情,你別太操心了,當在寧府就好。”聞媽媽在桃園的時候都沒像現在這般,如今看上去神采奕奕了許多,但也蒼老了許多,估計太過勞心勞力的緣故。

聞媽媽聽寧櫻關懷自己,心裏湧上暖意,笑道,“老奴心裏有數,您是國公府的主母,規矩禮數不能少了,老奴眼下忙點無所謂,摸清了她們的底細和背後的關系,往後就輕松了。”寧櫻生下來就是當主子,不知奴才們中間的盤根錯節,是人都有爹娘親戚,下人們也不例外,青湖院的下人幹不幹凈,除了她們平日的表現,再者就是背後盤根錯節的親戚關系了,尤其像國公府養著家生的下人,更是覆雜。

當主子有當主子的爭鬥,下人們也不例外,好比青湖院生火的丫鬟是前院一小管事的女兒,管事的女兒心甘情願來廚房當個生火丫鬟,連個三等丫鬟都算不上,其中沒有貓膩聞媽媽是不相信的,既然有貓膩,她就要查出來。

“先苦後甜,不管做什麽事兒都這樣,老奴手裏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忙完了就能清閑一段時間,您的秋衫,老奴讓秋水描了花樣子,空閑下來就著手繡,您信任老奴,老奴總要讓青湖院幹幹凈凈的才好,下邊的丫鬟有些是外邊塞進來的,老奴不查清楚了,心裏不安心。”譚慎衍保證不納妾是他真心求娶寧櫻,譚慎衍拿出來的誠意,寧櫻也該拿出她的誠意,作為一個女人,除了延續香火,再者就是保證後宅不起風浪,安穩度日了。

可能和她的理解有誤,聞媽媽思忖一番,和寧櫻說了自己的想法,見寧櫻黑白分明的眸子裏盡是訝然,聞媽媽會意,寧櫻心裏只怕沒想過這個問題,聞媽媽不由得有些無奈,望著寧櫻如花似玉的臉龐,笑道,“您沒想過不要緊,老奴替您守著青湖院,外邊的事情世子爺交給管家,青湖院的事情您得捋清楚了,下人不約束好,鬧起事兒來,連累整個府就遭了。”

當下,聞媽媽就將青湖院下人背後是些什麽關系和寧櫻說了,聽得寧櫻瞠目結舌,沈默許久,才道,“是我疏忽了,不是有奶娘你,說不準有朝一日真會鬧出事端。”

譚慎衍告訴她府裏有管家,賬冊也有專門的賬房先生管著,寧櫻心裏沒當回事,至於院子裏,寧櫻依靠聞媽媽,上輩子聞媽媽就是精明幹練的管事媽媽,做事她信得過,平日甚少過問偏院的事兒,的確,她沒料到從聞媽媽嘴裏聽來另一番言論。

以色侍人的是小妾,正妻,除了為丈夫傳宗接代,再者就是讓丈夫無後顧之憂,在外忙於公務,回到府裏能放輕松的休息,她想過,但未付諸行動,聞媽媽的話一語驚醒夢中人。

“小姐您要記著,再美的人都有年老色衰的一天,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永遠能在外邊找年輕的小姑娘,而女人,年輕只有短短幾年,為了鞏固位子,沒了容顏,剩下的就只有本事了,打理好府中庶務,外人都知您是個賢惠端莊的,哪怕世子爺出爾反爾違背了誓言納了小妾,不管對方用多少手段,為了不被人戳心窩子,世子爺不敢拋棄您,還得哄著您,敬重您。”

聞媽媽心裏相信譚慎衍不納妾說的真的,但這份真心不知能維持多久,好比她和福榮爹成親那會,女人容易在花言巧語中迷失自我,付出的是一輩子,而男人迷失自我,清醒過來,照樣左擁右抱,燕肥環瘦,日子好不滋潤。

居安思危,寧櫻該想到自己的退路才是。

“奶娘,我心裏知道了,前些日子真的勞煩你了,明日我便好好打理府裏的事情。”寧櫻沈浸在聞媽媽的話裏,她清楚聞媽媽的意思,自己立起來,他日生活發生變化才不會一蹶不振。

聞媽媽欣慰,“老奴不會害您的。”

譚慎衍從衙門回來,身後跟著悶悶不樂的薛墨,薛墨抿著唇,周身縈繞著陰沈之氣,門口的侍衛對視一眼,默默往旁邊退了退。

薛墨陰沈著臉,不發一言,前邊的譚慎衍面色沈靜如水,同樣豐神俊逸貌若潘安的兩人,難得身上氣息也如此相近,國公府的下人已見怪不怪了。只是不敢往薛墨跟前湊,譚慎衍沈著臉是性子使然,而薛墨則是生氣,得罪太醫,腹瀉腹痛都找不著大夫,他們栽過一次跟頭,不敢再往裏栽第二次。

六皇子謀殺朝廷命官子嗣的事兒傳得沸沸揚揚,六皇子和六皇妃住在蜀王府,皇上命刑部徹查此事,對六皇子,念明妃過世,在沒有確鑿的證據前,不予定罪。朝野上下,禦史臺的折子反對的人占大多數,上奏皇上建議三司會審,連同彈劾他的折子也多了起來。

老國公死了,上串下跳的人多了起來,譚慎衍冷著臉,夕陽的餘暉照著他清冷的面龐,透著股陰寒的肅殺之氣。

薛墨還在抱怨譚慎衍陷害他的事兒,進了二門,嗓門大了不少,“你不是說讓我娶一個不喜歡我的人分房睡各過各的嗎?那位寧七小姐一見著我眼睛都落我身上了,心撲通撲通直跳,雙頰生紅,不是喜歡我是什麽?你不能因為她是嫂子堂妹就陷害我啊,我真沒想成親,我都想好我上了年紀怎麽過了,就守著府裏的藥圃,研究新藥……”

譚慎衍回眸瞅了他一眼,皺了皺眉,“你研究新藥,薛叔呢?人上了年紀都只想子孫繞膝,你研究新藥,留個孫子給薛叔就好,我是為了薛叔著想,生了孩子,隨便你怎麽鬧騰,要生要死我都懶得管。”

薛墨一臉苦大仇深的瞪著譚慎衍,哀嘆道,“都說女人沒有子嗣活不下去,你和嫂子相處久了,越來越像女的了,我爹他整日忙藥圃的事兒,哪有空閑帶孫子。”

“你只管生,生下來我找人給你帶。”譚慎衍沈著冷靜道。

薛墨聽著這話總覺得哪兒不對勁,想了想才覺得譚慎衍口氣不對,這話怎麽著也該他爹和他說吧,換到譚慎衍嘴裏,竟毫無違和感。

他遲疑的片刻,譚慎衍走出去老遠,薛墨拍了下自己腦袋,想起他說的重點好似不是在孩子身上吧,覆又追上譚慎衍,抱怨道,“我和你說的是寧家七小姐,我記得沒錯的話,當時你拉我背黑鍋剪了人家頭發,劃傷人家臉頰,憑什麽要我娶一個毀容的女子?怎麽著也該給我挑個貌美如花的吧。”

他上前一步,沒留意驟然停下腳步的譚慎衍,擡腳踢著譚慎衍腿跟,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只覺得側面吹來陣陰風,一道十足的手掌拍向自己,薛墨也是習武之人,竟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身子一歪,哎喲聲倒了下去。

薛墨只覺得眼前一黑,好似有黑雲壓了下來,好在,被譚慎衍的一道男聲叫住了,“老熟人,沒事兒,羅定,你退下吧。”

頓時,懸在頭頂的黑雲沒了,薛墨得以望向天邊的落日,紅彤彤的光照著參天古樹,透過縫隙,投註下細細碎碎的光,他眼睛一閉,忽的暈了過去。

羅定,老國公生前的護衛,傳說來無影去無蹤,他和譚慎衍認識多少年了,一次面都沒見過,羅定的身手,禁衛軍統領都不是他的對手,如何就被自己撞上了?他只是不小心,踩了譚慎衍一腳而已,沒有多餘的心思。

薛墨睜開眼,周遭的景致變了,屋裏燃著不太好聞的熏香,他身上還穿著昨日的長袍,渾身上下被汗水洗過似的,他翻身坐起來,聽外邊傳來一道極為輕柔的女聲,是寧櫻,“天氣熱,小太醫在屋裏睡著,用不用讓陶管家端些冰塊來?”

難怪他睡著不舒服,原來是太熱的緣故,他想譚慎衍不至於舍不得點冰塊,打量起書房的擺設來,書房的擺設和他記憶裏的有很大的差別,早先他沒怎麽註意,現在才發現,他如果記得不錯,書房沒有矮塌,也沒有原木的書架,貌似是譚富堂出事後,譚慎衍借故府裏的風水不好,將庭院翻新,重新布置,帶著各處房間也重新拾掇過。

他的目光落在書架上一排極為顯眼的眼色的上,心裏好氣,欲瞧個究竟,外邊傳來譚慎衍的回答,“不用,估摸著時辰他該醒了,讓他早日回家,沒成親,薛叔放心不下,昨晚派人找了他兩三回。”

薛墨一聽,臉色頓時就不太好看了。

寧櫻和譚慎衍說著話,薛墨被羅定重傷,好生養著才是,國公府院子多,不差屋子給薛墨,擡起頭,準備和譚慎衍商量,不等她回答就見書房的門被打開了,薛墨鐵青著臉,怒目瞪著他們。

寧櫻見他氣色不太好,開口道,“小太醫,你別下地走動,好好養著,調養兩日,別落下後遺癥了。”

聞媽媽和她說過那番話後,她想了許久,等著譚慎衍回來和他說管家之事,太陽西沈,門房的人傳消息說譚慎衍回來了,她迎出去,門房的人說譚慎衍去了書房,薛墨受傷了,寧櫻當即想到的是薛墨被人暗算痛下殺手,急得不行,路上遇著去外邊請大夫的福昌,才知是薛墨靠近譚慎衍,被府裏的人認錯了,誤傷了薛墨。

昨晚薛慶平來看過,只說了四個字,“技不如人。”一點沒有追究的意思。

這會兒見薛墨不理自己,寧櫻頓了頓,問譚慎衍道,“用不用找大夫來瞧瞧?”

譚慎衍不以為然,看都沒看薛墨一眼,拉起寧櫻的手朝外邊走,“他沒事兒,薛叔說了,過三天,跟平常人無異,走吧,我們回去用早膳,待會刑部還有事兒。”

兩人旁若無人的走了,還不忘秀一回恩愛,薛墨胸口的氣不上不下,但看二人相攜而去的背影,清晨,陽光暖暖的照在兩人身上,綠草紅花,說不出的和諧。

薛墨不知為何,心裏竟覺得分外難受,直到譚慎衍和寧櫻走得不見人影了,他才垂頭喪氣的退了回去,望著清冷的書房,心裏竟生出許多哀怨來。

不一會兒,貴榮進了屋,見他失魂落魄,安慰道,“主子,您別難受,昨日是被誤傷了,譚世子擔心您夜裏難受,在書房守了您一宿呢。”

薛墨怔怔的擡起頭,眼神落在貴榮臉上,心底突然有了想法,眼神一亮,“貴榮啊,明年,明年這時候,爺我也是溫香軟玉在懷,用不著你們可憐了。”

貴榮不解其意,放下手裏的藥碗,推開窗戶,“主子,您是喝藥還是……”貌似沒有選擇,貴榮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喝藥?”

可能有寧櫻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前,此時聽著貴榮的聲音,薛墨覺得分外難聽,動了動胳膊,只覺得整只手使不上力氣,羅定,十個他加起來約莫才是他的對手,如何就碰到他了?

“昨日你看著羅定了?”

貴榮想了想,算是看見了吧,一身黑衣,一掌劈開薛墨,撲上去差點要了薛墨的命,好在譚慎衍反應及時,否則的話,薛墨真的是兇多吉少。

薛墨擡腿就給了貴榮一腳,“看見了,看見了還不出手救爺,你眼睛長哪兒去了,怎麽沒個眼力?”

貴榮訕訕,他嚇得不輕,絲毫沒回過神,哪想到救薛墨,知曉錯在自己,貴榮不為自己辯解,任由薛墨撒氣,待薛墨氣撒得差不多了,貴榮才好氣道,“主子,您不是說踢腿打人是婦人才會做的事兒嗎?”

貴榮記得,薛墨是這麽形容譚慎衍的,怎他自己又……開始……婦人行為了……

頓時,書房響起震天般的嘶吼,“貴榮,明日去馬房餵馬,別在我跟前晃悠……”

“我記得小太醫不是這種性子,他醫術高超,見識淵博,談吐優雅。”寧櫻回想起她記憶裏的薛墨,和眼前的薛墨大不相同。

譚慎衍牽著她,望著陽光下濕噠噠的回廊,道,“可能薛叔離開太醫院,薛姐姐去了蜀州,而我自顧不暇,他再不收起脾氣,誰會縱容他?”

他記得薛怡和六皇子離開蜀州的那日,薛墨將自己關在屋裏,抱著他痛哭,“表哥,是我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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